文：HypnosiaVX5
上期说到，《The Underground Man（地下男）》是一款相当奇葩的游戏：体验如五雷轰顶，却能收获“特别好评”。我认为这茫茫多的“好评”都是睁眼说瞎话，于是一头扎进 steam 评论区，不知不觉逛到了俄罗斯互联网，终于有所收获。
且听我继续讲述《地下男》背后的故事。
作者粉丝合谋的毛式恶搞显然，我不是第一个在评论区找说法的。
早就有人扒出，授予《地下男》“年度游戏”奖项的“精英游戏博客”（Elite Gaming Blog），只在游戏发售前后水过几篇帖子，实质是制作组的马甲小号。
尴尬的是，这个“奖项”至今还堂而皇之地挂在有关商店页面里
而面对部分玩家的质疑，开发者的回复却很皮：
我们不把这游戏推荐给任何人，也从没找过人刷好评。上个月（2016年12月）48%的好评率完全Oj8K——这就是咱这游戏的水准嘛。
所以我们没觉得这里边有啥子问题。觉得这游戏辣鸡的人——打差评退款走人。觉得这游戏有趣的人——继续玩下去。反正steam的好评百分比，是按卖出去的份数计算的。
哦！看来开发组钻了彼时steam评价系统的漏洞，又摆出了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。这正应了他们那开玩笑一般的名号——“Mehsoft”。
Meh：随你们折腾，爷不在乎
虽然上述漏洞在2017年3月被修复，但好评集中在2016年年末的《地下男》早已从中受益颇多，并导致后来数年间维持住了“特别好评”，使评价的客观性荡然无存。
这也引出一个新问题，为什么开发者（自称）没有雇水军，却有那么多“自来水”？
《地下男》的拥趸们有各种说辞，汇总一下可以提炼出下面几个意思：
· 主创是俄罗斯游戏播主Maddyson，圈内粉丝自发过来刷好评
· 游戏几乎没有预算，是用了两三个月拼出来的，皮相是有点堪忧
· 这游戏自称是个玩笑，意在讽刺那些糟糕的独立游戏和复古游戏，没想着骗钱
· 游戏里堆满了俄国互联网梗，我们粉丝很享受，你们外国人get不到很正常
· 总之很棒很天才……
煞有介事地向外国玩家“科普”的帖子，确实是很热情的真爱粉
总结一下就是：主播带头搞事，粉丝跟风玩梗；我们圈内狂欢纯属发自真心（真爱刷评价， steam奈何不了），你们外人难受只是不解风情。
朋友，你们的玩法竟清奇如斯！可惜我伏特加没喝高，真是理解不来呀！
奇诡幽默的始作俑者上面的解释当然不能令我释然。以“毛式饭圈幽默”为借口，或许可以解释游戏里种种别扭设计，却不足以平息那如遭跨国网骗的吃屎感觉。
这让我开始好奇，游戏主创 Maddyson 到底是怎样的人，才能伙同观众炮制出这种有毒的玩笑？
一查吓一跳，这位 Maddyson 原来真是位老牌网红，给我的感觉是“西伯利亚的 喷神James”、“出身拉脱维亚的敖厂长”，在俄罗斯互联网算个名角儿，有一大票死忠粉丝。
Maddyson 原名伊利亚·达维多夫 (Ilya Davydov)，1988年生于拉脱维亚。在2008年开始做视频播主，后来转战于 YouTube 和 Twitch，是俄罗斯游戏评论视频的先行者之一，被尊称为“俄罗斯互联网之王” (King of Runet)、 “游戏评论之王” (King of Game Reviews) [1]。他还办过网络电台、参演过电视剧、当过2016年 Dota 2 波士顿Major赛的特邀嘉宾，算是个形象相对正面的公众人物。
而至于《地下男》，有些俄文 wiki 将其描述为“Maddyson 剪头发时偶然想到的社会实验” [2]（如果翻译软件没出错的话），似乎坐实了这游戏开玩笑的初衷。
但社会实验似乎不该这样搞，网红做游戏也不宜这样做。
要说到搞社会实验，应该看看安德烈·拿提拉（Andrea Natella）。这位意大利社会学家带头策划过不少恶作剧性质的事件，比如“梦中的男人”（Ever Dream This Man?），虚构了一个不存在人物，骗得信以为真的热心群众参与到寻人中 [3]。要论冒犯程度，安德烈的手笔可比 Maddyson 的游戏凶残多了。
“This Man”如今是惊悚故事的素材，亦是传播学的研究案例
但安德烈·拿提拉玩恶作剧有一条底线——绝不涉及盈利性操作。比起把质量堪忧的游戏摆到商业平台上销售的Maddyson，安德烈显然要高明不少。所以安德烈如今蜚声海外，还开起了正儿八经的营销公司。
要说到网红做游戏，则应该学学 喷神James (Angry Video Game Nerd)。这位搞游戏视频的老前辈也曾借着自己的名头，出过两个狂玩梗、难度高的独立复古游戏：《Angry Video Game Nerd: Adventure》和《Angry Video Game Nerd II: ASSimilation》。
同样是打着网红名号的“特别好评”游戏，这款佳作的评论量却不及《地下男》的一半
但 喷神James 的游戏有一个追求——游戏必须是可玩且好玩的。同样是吐槽烂游戏起家的视频内容创作者，“不务正业”发布游戏，喷神James 服务粉丝的同时不忘品质，Maddyson 却为图一乐呵而放弃了太多。
因此，不管 Maddyson 及其拥趸如何宣称“这是幽默”、“这是社会实验”、“不在乎盈利和评价”，《地下男》对俄罗斯直播圈以外的玩家来说，都大概率算是冒犯吧。也就难怪这游戏人气“L”型消退了：圈外人碰一鼻子灰自个散了，粉丝high够了也各回各家，再也没有新人参与到合谋狂欢中。
游玩人数统计，显示出这款游戏差不多发售即凉凉。来源：SteamDB
玩脱边缘的大胆试探可以肯定的是，Maddyson 决心把“Meh”的精神贯彻到底——不仅对《地下男》的后续表现毫不上心，隔了两年还若无其事地用“Mehsoft”的名号推出了另一款新作《The Mercury Man（水银男）》。
这回的《水银男》乍看上去“像个正经游戏”，也有评测指出其确实具备了基本的可玩性。但要我去尝试这款Mehsoft的新作？一想到不慎被“某特别好评”坑过，就浑身不自在。这次，咱还是逃了吧……
毕竟已经被领会不来的“毛式恶搞”扇过一次了
在这个“营销”的年代，不实宣传、塞钱评测、组团刷评、阴兵过境、负面炒作……各种不那么正面的手段层出不穷。Maddyson 和《地下男》，还有那个意味深长的“特别好评”，只是席卷现代互联网的乱流中，一朵不大不小的浪花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Maddyson 终于还是因为那过界的幽默感惹祸上身：
据报道 [4] [5]，Maddyson 因为极端宗教言论遭处罚。他在2012年的搞笑视频中拿和《古兰经》开玩笑，没想到在2017年被人扒了出来。匿名威胁甚至发到了家里，逼得 Maddyson 一度逃离俄罗斯。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生活，过激言论却被查证属实，最终躲不过法庭的制裁。
俄罗斯博主因极端宗教玩笑被处罚，缓期执行
看来营销自有其极限，幽默自有其边界。就算是个名角儿，也不是每次得罪人，都能打着“开玩笑”的旗号全身而退。
本文系作者个人观点，不代表杉果游戏的立场。
该文章属于杉果新媒体团队的深度原创文章栏目，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原创视频节目（AB 站）。如果你喜欢我们的文章，可以关注公众号「杉果游戏」以及微博 @杉果游戏官方微博、@杉果娘 Sonkwo。
资料来源
[1] imdb.com。词条：Ilya Maddyson。
[2] wikireality.ru。词条：Илья_Мэддисон。
[3] imayu.com。 文章《都市怪谈：梦里出现的男人》，作者：美仕唐恩。
[4] themoscowtimes.com。文章《Russian Blogger Gets Suspended Sentence for 'Extremist' Religious Joke》。
[5] tjournal.ru。文章《Итоги-2017: Скандалы года》。
